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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园佳作 | 梨花

2024/9/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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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母生于1954年,出生不久便面临着文化大革命,在那个人人沉默的时代,她没有选择的资本,只能顺着生活的痕迹行走。

在1969年与祖父结婚。只一年便生下了大儿子,她的一生有过八个孩子,六个儿子两个女儿,其中一个女儿出生便夭折,这是祖母不愿提起的,但我也会问,或许是对于祖母过去的事情的好奇,又或者是...... 我再为自己想不出什么借口了。

那个孩子愧疚曾经无知的错。

祖母嫁给祖父时两家并不富裕,祖父给祖母的彩礼仅是一辆二八杠自行车。当时,祖母头上插的是鲜花,穿的借来的新衣服。当然,不是正式的婚服,只是一件干净一点的新衣服罢了,她说这是她一生最漂亮的时候。我没有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,但我脑海里能够依稀想到,因为祖母即使如今已经年老,但仍如同梨花一般端庄大方,温婉慈祥。祖母的一生都在伺候别人,忙里忙外。我总是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各种吃力不讨好,可能出生的那个年代就是这样,又或许是在我的故乡就是这样的,女人忙忙碌碌地伺候着一家人也被认为是应该的,这是我不能够理解,也不能够接受的。其实也不全是这样,起码祖母的脚是完整的,三寸金莲的束缚没有降临在她身上,这是值得高兴的,每每我问起她,她总会说:我的母亲就是三寸金莲小脚,我幸运这件荒谬的事情没有轮到我。

我问她,在那个时候为什么裹脚,她告诉我,小脚好看,脚大的女人没男人要。我盯着她看,直到她落寞的眼神看向我,我便别过眼去不再看她,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,也许她也一样...她生育了七个孩子,但前五个孩子都走的很远,一年甚至一个电话都打不进来,我不知道是为什么,祖母也没有说过,也许是祖母不会用手机的缘故吧。她的第七个孩子,也就是我的父亲,他很爱祖母,看的出来他也很牵挂她,在其身边的时候两人都是肉眼可见的开心。

祖母的一生都很孤单,在我的印象中,她总是驼着背,挺着不高的个子形单影只的做事情,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单挑中沉默着忙忙碌碌。我从小跟她一起生活,我记得小时候觉得她很高,我总是不及她身高的一半,现在呢?到底是我长大了还是她的背弓下去了,是不是每个人都要经历亲眼所见自己珍视的人变化的苍老,好像是他们将自己的生气全部给了我们,余下些暮气给自己。可是我不想长大,我知道,我长大她就不见了。

她总是不让我帮她做事情,她说我是女孩子,不要干这些重活,可是她自己没想到吗?她以前不也是个女孩子。祖母总是过于溺爱我,就连父亲也看不下去了,经常偷偷将祖母拉到一旁,告诉祖母不要太娇纵着我,但祖母从没有听过他的话。我明了这份心疼,只愧疚当下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回报。本就单薄孤独的祖母在祖父的过世后显得更孤单了,她总是跟我说祖父去世后没有人惹她生气,自己一个人更快乐了,想做什么做什么。但她忘了她说话时眼睛里总是落寞,嘴角时不时的抽搐。我假装没有看到,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更不敢拍拍她的背,每次看到她流泪我便会鼻头一酸,我们俩会很默契的相互背过身去,她知道,我也在流泪。

我在网上看到,亲人的离世是一辈子的潮湿,对于祖母来说,这将是她每天眼睛空洞与下撇嘴角的原因。这些年我似乎从未听到祖母对于生活的抱怨,在我的记忆中,她总是很坚强很严肃,很少笑,但从未见过她哭。小时候和她在一起,她总会教给我很多礼仪以及规矩,我总是觉得她很强势,但这种感觉,在祖父离世后便不存在了。祖父离世后,祖母给我电话打的更频繁了,在最近两年,她学会了微信打视频,每次打过来我都能察觉到她的孤单,我总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,晚上能不能睡得着,她也总说她不想吃饭,晚上一个人睡觉总会梦魇。听到这话,我突然想到是我忘记了,忘记了她是一个人,忘记了她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,在那样一个封闭的房间里,与不知道要些做什么的她,只能回顾着自己过去的生活,时不时伤感。

我经常问她:祖母,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。她说会的,永远都会。可是我不信,因为祖父也这样答应过我。在老家的院子里有好多棵梨树,那是祖父种的,种给祖母的,因为她非常喜欢吃梨。正是这样,我便觉得这就是祖母,就像梨花一样纯洁高雅。碧桃天上载和露,不是凡花数。